寻找戚继光 |
12/29/2010 10:22:20 AM
添加人:李华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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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山东区域文化通览·泰安卷》编撰工作正在进行中。10月17日,山师大李伯齐先生给我发来一电子邮件,称在莱芜市发现一本《戚氏祖谱》(有莱芜市史志办尹承乾先生提供),《谱》的序言中写道:戚继光墓在东平困山,墓前有碑。并建议我们前去调查一下。
得知这个消息,非常惊讶,将信将疑。将信,因为东平的建置从国、府、州、县都经历过,且不说“东原底平”八百里水泊梁山,仅仅属于京杭大运河要塞这一点,就是个能出奇迹的地方;将疑,在此之前的任何史书和志书、以及目前的辞书上,从未见过如此记载,包括康熙、乾隆年间的《东平州志》,只字未提。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和2008年,全国大型的文物普查工作都搞得比较细,但仍未见任何蛛丝马迹…… 第二天,与汤老相商,当即决定,前去东平初步了解一下情况。遂于东平县政协取得联系,政协的同志当即进行了周密的安排。 同行者有承军。原定焕昌兄一起去,后因局里有要事未能脱身,从而错过了先睹为快的机会。 【2】虽然从上小学就知道戚继光是个抗倭英雄,但在去东平的前一天晚上,还是查了一下有关资料: 戚继光(1528-1588),字元敬,号南塘,晚号孟诸,山东登州(今山东蓬莱)人,明朝杰出的军事家、民族英雄。初任登州卫指挥佥事。嘉靖三十四年(1555)调往浙江,招募新军进行训练,创立攻防兼宜的鸳鸯阵,在浙江、福建取得台州、横屿、平海卫、仙游等战役的胜利,基本荡除东南沿海倭患。隆庆二年(1568)调往蓟州,加高加厚长城,修建空心敌台,创立步、骑、车、辎 重诸营,边境得以安宁。万历十一年(1583)调往广东,后罢归登州,不久病卒。戚继光以捍卫边疆为己任,屡克强敌,战功卓著,著有《纪效新书》、《练兵实纪》、《止止堂集》等书传世。 10月20日清晨,会同东平县政协段副主席一行,一同去东平县银山镇,在镇政府稍事停留,即去昆山村。昆山村,又称坤山村,原名叫困山村,清康熙《东平州志·卷一·方域志》:“困山,在州西北四十里,上有跑马泉,旧传周王行狩至此,为寇所困,苦无水,马刨地得泉,因以困名山。”嗣后,乡人以为名“困”不吉,遂改“昆”(或坤)。 县政协的同志安排缜密,已约好三四位老者等候我们座谈。村里李姓老人告诉我们:困山前原有大墓,有碑碣,上刻:振威将军戚继光之墓。墓穴宽大,棺材用粗铁链吊起,称悬棺葬。1958年修东平湖毁坏过一次,1962年又毁坏一次,至“文革前”已经彻底毁掉了。目前村内无戚姓,但附近有戚家林、戚家洼、戚家垓等。 张姓老人告诉我们,戚继光墓就在他现在的宅院里,悬棺葬。过去有石碑,上刻:广西振威将军。1958年修了东平湖大堤。 几位老人还告诉我们,戚继光墓离戚家老林二里多地,当年有高大的石门牌坊,上世纪六十年代修扬水站,石门被“就地取材”了…… 于是我们决定去戚家老林看一下。 【3】东平湖畔的戚家老林,位于金山之阴。金山,当地人又称之为南山。从选址的地势来看,金山要比困山高,按照葬仪行穴,头枕高山,足临湖水,是有道理的。林地已经不见形迹,只生长着未收获的棉花和白菜胡萝卜,五六处宅基横亘在那里,墙壁上大字书写着“违章拆除”的字样。 几位老人带我们走到一个大土堆前指认:这就是戚家的祖坟。当年的石门牌坊,在离此三十多米远的西南方向。 名之为土堆,实质上是一堆瓦砾,被一种叫作“拉拉秧”的野草覆盖着。大土堆的一角,被一家宅基的墙角占据。 面对这个沉默的大土堆,我们也沉默了。除了现场的指认,又有什么能够证实,它就是戚家的祖坟呢? 突然,坟角的一块像桌面一样大石头引起我们的注意。显然,这是一块供台桌,重约半吨多。老者告诉我们,这块石头是一户村民打地基,从十几米远的另一个坟堆移过来的,刚出土不到几个月。供桌四周有粗糙的纹饰,东平县政协文史委徐主任又仔细一看,在土中半掩的一面隐约呈现出文字,遂央村民找来几根铁棍撬起,文字赫然呈现在我们眼前—— 【4】供桌石(长1.01米,宽0.76米,厚0.4米)四周的纹饰为缠枝莲,粗犷简陋,当为典型的明代风格。供桌下的文字,书刻潦草,拂去尘土,又撒上少许面粉,大致尚可识读,其上横书:戚氏之茔。自右向左,读作:东平府须城县西登乡北冯籍 祖考用 妣张氏 四子(从略)。在四子之后,又单列一行:孙男处恭。最末一段文字为:□□七年三代。(见照片) 显然,这是戚继光曾祖戚用墓前的供桌。史料称:戚用(按:又名戚谏),自幼力大过人,弱冠时曾独搏一虎,为乡里人所称道,可惜 27 岁就去世了。戚谏有四个儿子,长子戚宣(按:又名戚泉)没有子嗣,过继次子戚宁(按:又名戚佑)的儿子景通为嗣,承袭了世职(按:登州卫指挥佥事)。供桌文字上的“孙男处恭”,即戚继光的父亲戚处恭(按:又名戚景通)。 这就出现了如下疑点: 一、康熙年间的《东平州志》,为当今最早的东平方志,而供桌文字中所刻“西登乡北冯籍”,《东平州志·方域志》中无载。 二、墓地记述死者的文字,一般都刻在墓碑或墓志铭上,供桌上绝少刻有文字的,而为何此处墓地供桌上刻有文字? 三、祖茔墓地的刻石上一般不刻死者籍贯,而为何此处墓地供桌上刻有死者籍贯? 四、最末一行文字“□□七年三代”。戚继光生于1528年农历十月初一,此年正是嘉靖七年。此段文字所指,是否为戚继光未出生之前,戚用以下(或戚处恭以上)三代呢? 五、戚用27岁作古,按常规是不会有孙子的,而此处为何又刻有“孙男处恭”? 六、前文说过,“老者告诉我们,这块石头是一户村民打地基,从几十米远的另一个坟堆移过来的,刚出土不到几个月。”既然这是戚继光曾祖戚用墓前的供桌,那么,眼前这个大墓的主人又是谁呢? 【5】首先补充一个遗漏的情节:在我们发现供桌石的当天,银山镇的许镇长连夜派人把它运回镇政府的车库里,锁了起来。翌日,便有群众反映,四五个盗墓贼闻风而动,前去踩点。可见“洛阳铲”对于此事之敏锐。 大凡英雄人物降生,都有点传奇色彩,戚继光自然未能免俗。继光的父亲戚景通(处恭),字世显,《戚少保年谱》称:“赋性刚毅好学,能尽聪明正直,通于神明,居官有守,以孝廉闻,尝提兵破刘贼及青州贼李琪等,屡立战功”。曾任江南漕运把总、山东总督备倭、大宁都司掌印、神机营副将等职,为官清廉,政声颇佳。 但这景通,却是嗣息维艰,原配张氏多年不育,继娶王氏。且说这一日晚间,戚景通与张夫人在北屋安眠,至午夜,戚景通突然从梦中跃起,双手合十,作揖不迭,张夫人被其惊醒,忙上前扶住,问其所以,戚景通说:“刚做一梦,见一红衣仙人,头戴高帽,手持笏板,降于庭中,忽然变为一只斑斓猛虎跃入南屋。”其时,临蓐的王夫人在南屋歇息。戚景通刚想唤人去看望,侍女却急忙来报王夫人弄璋之喜。恰好这晚,王夫人也做一梦,见一红衣仙人从天而降。孩子呱呱坠地,室内华光五色,因之取名“继光”。 时间:嘉靖七年岁次戊子闰十月初一日,阳历公元1528年11月12日。朔日,初一。 地点:山东济宁东南的小镇鲁桥。 这一年,戚景通已经五十六岁。 【6】戚继光墓,目前全国有三处。一在山东蓬莱城西武霖村、一在河北沧州献县商林乡北宗村、一在河北石家庄近郊义堂村。据说,当时墓前均有碑,或书名(明)威将军、或书镇远将军。这次在东平困山的发现,已是第四处。 至于民众修建的纪念戚继光的祀祠、塑像、碑刻等不计其数,尤以浙江、福建为多。在福建,有福州于山戚公祠、戚继光表功碑、莆田戚公祠等;在浙江,有健跳戚公祠,临海戚公祠、戚继光表功碑,奉化戚公祠、戚公继光抗倭纪念碑等。河北迁西三屯营有戚少保功德碑、三屯营玄武山戚公祠,遵化城区内有戚公祠。 对此,南开大学教授明史研究专家南炳文先生称:祠堂、牌坊和墓是两个层次的概念。古时候,只要想为一个人表功,且这个人符合一定的条件,就可以立牌坊,建祠堂。但是,建墓却是另一层含义,一般而言,只有戚继光的后人才会为其建墓。 然而,戚继光后人为其修建的这些墓,哪一个又是真的呢? 【7】10月23日,我们到山师大,从李伯齐先生处取回莱芜《戚氏祖谱》(手抄本)。尔后,东平政协的同志又在当地访查到《戚氏族谱》(1983年手抄本)、《戚氏祖家谱》(民国十二年、十三年、二十三年本)及戚氏家堂(挂轴,1955年制)、明戚武毅公遗像。 这些牒谱的序言大致相同,并注明以成谱于民国二十三年本为准。此本序言写道:“吾始祖讳用……于元末由山东泰安迁居安徽定远县昌益乡居住。”“……(又)于明纪宣德年间迁居东平县路登乡北冯困山居住,及卒葬于困山前金山北,后世亦附葬焉。为念木本水源,每逢节日吾祖后人前往困山祭扫坟茔。当时林门尚在,残碑存,坟墓亦全。后林在困山前,祖坟乃悬棺葬,墓前有碑,其文曰:‘广西都指挥佥事’。” 《戚少保年谱》记载:戚继光的先祖,原是春秋时卫国的大夫,封邑于河东(今属河北省),食采于戚;元末为了避乱,举家迁往安徽定远昌义乡。其始祖戚详随朱元璋起兵,征战三十余年,后来战死于云南,明廷为表彰其开国功,授其子戚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斌的儿子戚珪,不仅精通武艺,而且“倜傥有侠节,能文章,诗赋骈丽有唐风”,是个地方名士。 《年谱》中的戚祥、戚斌、戚珪,即戚用的上三代。 【8】至于戚继光这位身为特进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左都督的一品高官,晚年遭贬斥的原委和经过,《少保戚继光墓志铭》称:“及江陵(按:即张居正)弃人间,人言波及少保。西裨将起记室,少保若加诸膝而进之,阴布蜚语京师,倾少保而自代。始移镇南粤,虏入黑峪关,蓟人愿亟召还,不得请,则勒石颂功德,尸祝之。少保度岭南,任疆事如二镇,逾年疾作,得谢还登州。” 晚年罢归的戚继光,贫病交加,生活凄凉,朝廷对他的态度也十分冷淡。万历十五年(1587)冬天,边患频仍,河南道御史傅光宅上疏朝廷,建议再度起用戚继光,结果不仅遭到严拒,连他本人也因此被“双开”。 在这种恶劣的环境条件下,于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初七“蜡日,鸡三号,将星陨矣”。死后朝廷竟杳无声息,家人只得草草下葬。直到两年后,长子戚祚国到京师请求恤典,朝廷才下诏祭葬。 《少保戚继光墓志铭》,是在戚去世五年后,汪道昆应戚继光之子戚祚国所请而作,洋洋五千言,铮铮耿耿,声情并茂。汪道昆与张居正、王世贞乃同科进士,又与王世贞并称“南北两司马”。 南炳文教授认为,戚继光死后,他的儿子将他草草安葬……他乡似不该再出现戚继光的坟墓。并说“我今年六十八岁,研究明史大半生,但截至目前,尚未从史料上看到戚继光葬在外地的说法。” 不过,就在11月1日,东平县史志办姜广智主任告诉我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戚继光爷爷戚泉的墓志铭找到了! 【9】戚泉《墓志铭》(长1.2米,宽0.9米),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并非标准的墓志铭,因既无生卒又无事状,只因立石于墓中,姑且称之。 《墓志铭》前段文字称: 大元东平府须城县西登乡北冯困山村籍,居守稼穑人也。 孔子云: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云:棺椁衣衾之美,故以安葬之。 《墓志铭》中间戚泉名下列一子:处恭(戚景通)。处恭名下又列二子,分别是:长,佛男(画蛇者按:男字,上力下田,为异体字,这种异体字明代常见),次,道童。 又,妻董氏名下列四女,并注明大姐已故,尚存二姐、三姐、四姐。 《墓志铭》落款:己巳年己巳月辛卯日立。 从《墓志铭》本身分析,再与《戚少保年谱》、《戚氏祖谱》相对照,疑窦丛生: 与戚泉《墓志铭》相关的,有两个己巳年,分别是正德四年(1509)、隆庆三年(1569)。 一、由此推算:如果是前一个己巳年,是年戚泉过继的儿子戚景通36岁,而56岁得子的他,名下何来二子? 二、如果是后一个己巳年,是年戚景通已去世25年,更况且,他的三个女儿(景通的姐姐)也不会存世,困山墓为何人所立?再者,是年戚继光已经42岁,其弟继美36岁,事业正如日中天,祖茔之上为何不具实名? 三、《墓志铭》开头自报家门,称“大元东平府须城县西登乡北冯困山村籍”,是否证明戚氏自元代即居住于此? 四、此《墓志铭》制作与供桌石的刻字一样,比较草率、简陋,二者是否出于同时呢? 【10】11月5日,东平县政协在银山镇召开了第一个小范围的情况通报会,邀请山师大李教授、泰山学院汤教授、市政协李秘书长、文物局田科长和我参加(焕昌局长因局里开运动会走不开,又一次失之交臂,本来他对此事襄助良多)。 会上通报了前一段东平县政协会同银山镇政府,组织有关人员,围绕戚氏祖茔,在方圆十几公里范围内,通过田野考察、走访座谈、调查搜集得到的一些口碑资料、文献资料及实物实证。同时,还介绍了到蓬莱戚氏故居考察的一些情况。 幸运的是,在戚家林遗存的数十块残碑残石中,找到了戚氏祖茔石门牌坊的门额(亦称门楣,长1.46米,宽0.57米,厚0.30米),上书:戚氏祖先之□。落款为:东平路(画蛇者按:元代东平由府改称路)须城县西登乡北冯困山村祖籍居 戚泉长男戚处恭立。 是日参加通报会的,还有困山毗邻的梁山县戚氏后人,听说为他们寻找先人,感激涕零。我告诉他们,明天是阴历十月初一,是你们先人戚继光的生日,不要忘记了上坟扫墓焚香烧纸。戚氏后人一片应诺。 翌日清晨,我也燃起三炷香。沉湎遐思于袅袅青烟:一则遥祭民族英雄戚继光,二则期冀英雄在天之魂予以点化灵犀,揭橥谜团,使我们能够廓清历史真相,以慰告先贤。 【11】据戚继光《年谱》:祖父戚宁,妻阎氏,生戚景通后六年(1479)去世;以子景通贵,赠“昭勇将军、都指挥佥事”。阎氏24岁而孀,“躬纺绩,事姑训子,艰苦万状,毫无怨色”,抚孤守节 63 年,含辛茹苦抚育幼子,节孝闻名乡里;87岁逝世,“从祖兆,合葬芝山之阳”。 显然,葬于蓬莱芝山之阳的是戚继光的亲爷爷戚宁,而非出继的爷爷戚泉。 另据《年谱》:戚继光 27 岁时,因戚景通与夫人张氏仍未按祖制合葬,“于是起王母(按:继光生母)之柩,卜吉合葬于祖兆芝山之阳”。 由此可知,戚景通随父戚宁葬在蓬莱芝山之阳。这是有史料依据、比较确切的说法。 又,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是在戚泉去世后继承登州卫指挥佥事一职的。至于戚泉确切的去世年代,当在戚宁去世(是年戚景通6岁)后30年,即正德四年(1509),这与戚泉墓志铭上的时间完全相吻合。是年,戚景通36岁。 至于戚泉死后葬在何处,就目前我们所接触到的史料,皆语焉不详。而东平出土的墓志铭,足以填补了这一历史空白。 【12】蓬莱戚继光墓园风景区资料称:戚继光墓位于(芝山)墓园南部,有墓碑、石人石马等物,墓道前有石阶通往山下道路。墓为砖石结构,穹窿墓顶,分墓门、通道、前室、后室诸部分,南北长8.22米,东西宽5.4米。墓志为戚继光有通家之好的挚友、江南名士汪道昆所撰,全称《特进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保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孟诸戚公墓志铭》,墓志铭原石已失;墓志篆盖石尚在,为石英质,已裂为多方,现藏烟台市博物馆。该墓早期曾被盗掘,1987年修复。 戚继光墓志铭,是隆万历二十年(1592)汪道昆所作。斯时,继光已去世四年。《少保戚继光墓志铭》称:胄子祚国布状新都:“明公推挽先人,贤于两大司马。无禄先人即世,藐诸孤请恤无从。大司马舆榇先后归,莫为适主。乃今疆场多事,上方求旧念功,倘藉宠灵,幸得死所。惟是墓门之石,惟明公特成。” 由此,有以下几个问题值得探讨: 其一、戚继光万历十五年(1588)去世,“死后朝廷竟杳无声息,家人只得草草下葬。直到两年后,长子戚祚国到京师请求恤典,朝廷才下诏祭葬。”四年后才写好墓志铭,那么,戚继光何时正式安葬? 其二、蓬莱之墓,是戚继光草草下葬之墓,还是正式安葬之墓? 其三、戚继光墓中的“墓志铭原石已失”,按说一般的盗墓贼是不盗墓志的,那么,墓志铭原石哪里去了? 其四、如果戚继光死时草草安葬于蓬莱,鉴于某种原委,过后是否有迁墓于东平困山的可能性? 【13】蓬莱戚继光墓园风景区资料又称:戚景通墓位于戚继光墓迄北,亦砖石结构,分左、中、右三室。1972年在中室发现墓志铭,亦为汪道昆所作,全称《明故略武将军都指挥佥事戚公配淑人张氏王氏合葬墓志铭》,并出土铜镜一面,均藏于烟台博物馆;墓志篆盖残石藏于蓬莱阁文物科库房。 戚景通的墓志铭,“亦为汪道昆所作”。汪道昆年长戚继光三岁。以上我们说过,“戚景通嘉靖十九年,解甲归田,告老还乡。二十三年(1544)病逝”。戚继光袭登州卫指挥佥事一职,年方17岁,不过一行伍小官,凭此资望,是无法请到汪道昆这样的大手笔为其父写墓志铭的。但在嘉靖四十四年(1565),戚景通死后21年、戚继光37岁时,父以子贵,朝廷于登州立“母子节孝”坊和“父子总督”坊,分别褒扬阎氏及子戚景通、戚景通及子戚继光。在此前一年,汪道昆还曾应戚继光之邀,为其父作《孝廉将军传》。故,戚景通墓志铭当为戚继光为父母合葬或嘉靖四十四年立坊之时补写。 蓬莱戚景通墓中,曾出土铜镜一面。而东平困(昆)山老者指认的戚继光墓中,亦出土铜镜一面(当地人称护心镜,误),现存困山(昆)村民张忠成手中。该铜镜为“六朝海马镜”,镜铭曰:赏得秦皇(画蛇者按:“皇”,该镜作“王”)镜,判不惜千金。非关欲照胆,持是了明心。 【14】东平困山(昆山)连续几次参与座谈的所有老者,一直指认的戚继光墓,就在张老汉的一处闲院里,离东平湖水一堤之隔,距戚家祖茔(戚泉墓)相隔一不过公里。 老人们告诉我们:过去大墓前有碑碣,圆形的碑首,碑上刻:振威将军戚继光之墓。戚家的后人在五六十年前,曾经制过拓片。墓穴宽大,他们小时候经常钻到墓里玩耍。并能指名道姓,说出现在吊棺材的铁链子还在谁家、谁家用棺材板做了板凳…… 但张老汉起初则矢口否认碑上有字,继而又称碑上写了“广西将军”云云。我们都笑,很明显,这位可爱的张老汉,害怕因此事牵动他的房子。再一次去昆山,老爷子唯恐避之不及,干脆把大门上了锁。 关于此处的悬棺葬,是“用铁链把棺材吊在墓室的横梁上”,与南方地区在悬崖峭壁山洞里的悬棺葬,截然不同。我所接触的这方面最早的资料,见于《国朝典故·卷之八十》载:“天顺间,安阳民牧牛,入一破塚中,铁索悬一槨,去地四五尺,旁无一物。民摇动其棺,沙土蒙头而下,不能开眼。民惧,急趋出,沙已没跌矣。翌日拉伴往视之,沙土满中矣,不复见棺,盖触其机发也。” 由此可知,至少在明代以前,安阳地区已经有这种丧葬形式的存在。同时,与困山村民描述的悬棺葬,完全吻合。 那么,这种丧葬制度和习俗究竟意味着什么? 困山戚继光墓,为何采用这种丧葬形式呢? 【15】史料称:戚继光从东南抗倭到北镇蓟州,上司胡宗宪、谭纶、刘应节、梁梦龙,以及执政大臣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都对他相当器重。尤其是张居正,常把那些(与戚)作对的官员调开,甚至免除职务,所以戚继光能久镇北边,发挥所长。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病死,反对派群起攻击,戚继光也受到牵连。十一年(1583),被调往广东;十三年(1585),被朝廷罢官,回到登州;十五年十二月初八日(1588年1月5日),突然发病,与世长辞。 关于铁链锁棺,还有一层意思,如丁汝昌。甲午战争失败,北洋海军提督丁汝昌吞鸦片自杀后,灵柩由“康济”舰运往烟台转至天津,然后陆运安徽老家安葬。由于北洋海军全军覆没,清政府下令丁汝昌不许享受抚恤待遇,棺材锁上三道铜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解脱,以示罪惩(“戊戌六君子”之一的林旭,菜市口被砍头运回福建家乡安葬时,棺材还要用铁火棍捅上几个窟窿)。直到丁汝昌殉难15年后,才得以平反。 至于悬棺葬的习俗和采用这种形式安葬有何寓意,联系戚继光之死,大概有以下几种原委: 其一、一种临时性的下葬形式,以备随时迁葬。 其二、朝廷或官府对犯官的惩罚,不能让他入土得安宁。 其三、死者含冤未申,悬而未决,死不瞑目,不肯入土。 其四、对特殊身份者的一种特殊安葬形式。 【16】戚继光《年谱》称:原配王氏是位贤慧而且通情达理的人。戚继光袭职之初,家境困难,她曾经卖掉首饰来备办招待客人的酒菜;买回鱼之后,全家吃鱼头和鱼尾,把鱼身留给丈夫。戚继光在浙江抗倭初期,王氏跟随左右,台州战前,有倭大举来犯,人心惶惶之际,王氏毅然决定不离险地,帮助戚继光稳定军心。台州战时,情势危急,王氏动员城中“戚家军”妇孺,穿上军装列于城上,堪比“空城计”。 但戚继光《墓志铭》则称:“一品(按:戚继光原配王夫人)鸷而张,先后有子皆不禄,少保阴纳陈姬,举祚国、安国、报国,沈姬举昌国,杨姬举辅国。御人露诸姬多子状,日操白刃,愿得少保而甘心。少保衷甲入寝门,号挑而愬祖祢,乃大恸。一品亦弃刃抱头痛哭,乃携安国子之。安国既受室而殇,一品解体,囊括其所蓄,辇而归诸王。” 然而,《年谱》的溢美和《墓志铭》的举恶,都有情可原。惟据此,有人嘲笑戚继光“惧内”,并即兴编成故事热炒,甚至把他列入“古代苦男人”云云……这就是有失厚道的无聊了,实在不过“百家讲坛”的伎俩。 试想,一位曾统率十万兵马的大将军,素以慷慨直爽著称,对朋友更是热情相助,肝胆相照。可是罢官居家的日子,门可罗雀。在他叱咤风云之时,没有过多的积蓄,以至在革职之后,落得一贫如洗,医药无资,在贫病交加中死去。英雄末路,令人扼腕叹息。汪道昆的《墓志铭》在写到“少保岁散千金徇客,急归而暴折,即延医治病,且无资。丁亥,始及耆,蜡日,鸡三号,将星陨矣。”之时,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去今四百多年,读至此处,余亦不免掬一把热泪…… 但在《墓志铭》中,对于戚继光死在何处,死后葬在何处,都没有明确的交代。 【17】对于戚泉的墓志铭,我们提出过如下疑问: “与戚泉《墓志铭》相关的(落款年代),有两个己巳年,分别是正德四年(1509)、隆庆三年(1569)。由此推算:如果是前一个己巳年,是年戚泉过继的儿子戚景通36岁,而56岁得子的他,名下何来二子?” 对此,我是倾向于前一个己巳年的。 至于当时戚泉“名下何来二子”?这就牵涉到一个古老的习俗:封建社会有一条著名古训,那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一个家族修谱或为老人建墓时,尚无男儿,可以“预立”,即提前在家谱或墓碑书刻上男孩的名字,以呈孝道。试想,戚泉是在老而无子的情况下,才过继了戚景通,并世袭了“登州指挥佥事”一职,死后下葬仍未见到儿子的接班人,这是很严重的问题,戚景通不甘冒“无后为大”之大不韪,只得“预立”,以慰先人。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结合两个男孩“佛男、道童”的取名,甚至那个“上力下田”的异体字,都可以考虑进这些因素。 与此相关联的,还有“一支两不绝”习俗:即如果两房兄弟只有一个男孩,每房都可以给他娶妻成家。这个习俗甚至一直延续到新中国婚姻法颁布实施。据说当初梅兰芳娶孟小冬,孟不肯当妾,梅就是采取了“一支两不绝”的说法,才与孟结缡。后来婚变,也是因为梅最终未能兑现这一承诺所致。 话扯远了。 【18】寻找戚继光的过程中,还有一些花絮,非常耐人寻味。 困山(昆山)虽然是戚氏祖茔的所在地,但是当下附近的村子里,已没有戚姓人家,戚姓的后人,多在毗邻的梁山县境内,这是有夙因的。 据说,当地的郭姓大户侵占了戚家的(祖茔)地产,这场官司旷日持久,可能因为地头蛇郭姓太强势,打了多年而无果。一位张姓老人告诉我:1947年他15岁的时候,梁山县戚家后人曾经来了四五十条汉子,“带了十二棵快枪,外加一挂匣子”,向郭家讨要林地。 一直到了解放后,这个官司还在打。当时中级法院的一位院长是当地人,本土观念促使这位院长倾向于乡党,于是就威胁戚姓后人说,这场官司我们这里问不了,你们须到上海华东法院去打。结果,一想到大上海之遥远,戚姓后人知难而退。 再后,人民公社化实行,从而制度消解了这场官司。 与此同时,当地人还平了戚家的坟头,砸毁、埋藏了戚家的石碑,并恐吓打骂戚姓扫墓的后人…… 这些因素,使得我们如今的查访寻找,更加扑朔迷离。 【19】有史料称:(戚继光)《年谱》对蓬莱戚氏的祖居位置没有确切记载,但蓬莱城西南的武霖村旧称“戚家村”,村内现存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父子总督”坊和“母子节孝”坊、明崇祯八年戚武毅公祠,与《年谱》及清版《蓬莱县志》所载相符,且有戚氏古宅基等遗迹,是蓬莱戚氏家族自戚斌始历代聚居之地无疑。 对照东平困山出土的戚泉《墓志铭》,“自戚斌始历代聚居之地无疑”这个结论是立不住的,因为它所依据的史料,显然为晚。正德四年(1509)戚泉《墓志铭》称:“大元东平府须城县西登乡北冯困山村籍”。再据戚景通修建的戚氏祖茔石门牌坊上亦称:“东平路须城县西登乡北冯困山村祖籍居”。而东平,只有在元代由府改称路。从而证实,自元,戚继光的先人即居住于此。后一度迁居蓬莱,那只是戚氏世袭官职的地方,而世袭官职的地方,又绝非“采邑”之类的封地,这是一般常识。 另据(戚继光)《年谱》记载,因蓬莱戚氏一支“家运不造,伯绝仲夭,世系几废,二百年来已事(按:此事字,应为失)纚纚焉”。“世系几废”且“已失纚纚”,又如何能称“历代聚居之地”。 【20】至于戚继光的祖籍,有史料称:戚继光祖籍江西赣州,后迁定远(今属安徽),再迁山东登州(今蓬莱)。元末天下大乱,六世祖戚祥(详)迁居安徽定远,参加了郭子兴领导的农民军,随其部将朱元璋转战各地。明朝建立后,戚祥(详)战死于云南平定元朝之战,明政府追念功勋,让其子戚斌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为明威将军,戚家又迁回山东。自戚斌至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历五代近一百四十年,一直袭任这个职位。 《戚氏祖谱·序言》则称:吾始祖(讳)用,其曾祖(讳)详,于元末由山东泰安迁居安徽定远县昌益乡居住……至吾始祖于明季宣德年间,迁居东平县路登乡北冯困山居住。及卒,葬于困山前金山北,后世亦附葬焉。 对照戚泉墓出土的墓志铭,《戚氏祖谱》此说,是相当可信的。 而戚继光生前在他的著作里或题字时,均自称“安徽定远人”。此实不足为怪,盖明代人都喜欢自称安徽人,因为这样就可以和朱皇帝攀上老乡。可见,戚继光亦未能免俗。 【21】对于戚用(谏)供桌石上的文字,我在前面提出过几个疑问,现根据目前掌握的资料,择要考证如下: 其一、墓地记述死者的文字,一般都刻在墓碑或墓志铭上,供桌上绝少刻有文字的,而为何此处墓地供桌上刻有文字? 我认为,此供桌石文字,当为后来所刻,是作为一种标识性文字,旨在表明死者的籍贯、身份、子孙、坟茔位置,以便后人查找。具体刻写时间,当在戚景通后来整修祖茔墓地时。 其二、为何最末一行文字“□□七年三代”? 我认为,此段文字所指,当为戚继光未出生之前,戚用以下(或戚处恭以上)三代。戚继光生于1528年农历十月初一,此年正是嘉靖七年。 其三、戚用27岁作古,按常规是不会有孙子的,而此处为何又刻有“孙男处恭”? 我认为,此处进一步坐实,供桌石文字为后来戚景通(处恭)整修祖茔墓地时所刻。 我还认为,东平困山戚氏家族祖茔,在戚继光父子时代,当有三次较大规模的整修: 一次,戚景通在江南漕运把总任上,曾“以裁费太多忤于时”,罢官闲居多年,此时,为整修祖茔提供了充分的时间。 一次,在戚景通“嘉靖十九年,解甲归田,告老还乡”后,现有出土的戚氏祖茔石门横额为证。 一次,据清道光版《重修蓬莱县志·恩纶·武荫》:因戚继光之功,朝廷封赠曾祖戚用(谏)“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祖父戚泉(宣)“荣禄大夫右都督”、祖父戚宁“荣禄大夫右都督”、父戚景通“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斯时,戚继光正值显要,第三次大规模整修祖茔,当在此时。 【22】《戚少保年谱耆编》【明·戚祚国(按:戚继光之子)汇纂 李克 郝教苏点校 中华书局 2003年6月版】一书,是目前研究戚继光比较完备、翔实、可信的重要史料。其中的几处文字,似于探寻东平困山戚氏祖茔不无裨益。 《卷之一》:“世宗皇帝嘉靖七年戊子,冬闰十月朔,家严(按:指戚继光)生于济宁南六十里之鲁桥。” 这里明确指出,戚继光的出生地在“济宁南六十里之鲁桥”,如果方位无误,此处距他的老家东平困山不足百公里,且都位于当初交通便利的运河岸边。而傍水的地方,名桥者甚多,恰恰在困山附近,也有一处鲁桥,目前已被东平湖淹没。 “嘉靖八年己丑,家严二岁……先是……大父(按:指戚继光的父亲戚景通)……遂于庚午年(按:1510)陛江南漕运把总。以裁费太多忤于时,回卫(按:登州卫)有年,当道累荐,不置。是年(按:1529)奉诏复起,进官,督备倭于海上。” 从这里我们知道,戚景通在江南漕运把总任上,曾“以裁费太多忤于时”,罢官(或辞官)回登州多年,一直到戚继光二岁时,才“奉诏复起”。而戚继光为何生于济宁鲁桥?这里不排除戚景通在此期间,离开登州回祖籍东平闲居,住在鲁桥。并在闲居期间,整修祖茔,且戚用墓前供桌石的文字,与此时(戚继光生年)相吻合。 【23】《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之一》又称:“嘉靖十二年癸巳,家严六岁。大父孝廉府君迁掌大宁都司篆……时家严侍曾大母归里……” 又称:“嘉靖十七年丁酉,家严十一岁。大父孝廉府君予告归养母,寻葬大母王太夫人于芝山之侧。先是,大父任大宁时,曾大母阎太夫人已东归矣,至是思母不辍,乃告终养。得旨列俸山东,以便养亲云。” 前一处提到的“曾大母”,乃指王太夫人,与后一处提到的“曾大母阎太夫人”,都是戚宁的夫人,戚继光的亲奶奶。且这位“阎太夫人”寿高87岁,戚继光14岁时才去世。在山西大宁为武官的戚景通,不可能把老母亲带到任所奉养,而这个“归里”和“东归”,究竟在何处呢?质言之,是任所登州,还是东平困山呢? 从二位太夫人后来葬在蓬莱芝山之阳来看,当为登州。而已经在登州,又何以言“归里”呢? 还有,过继了戚景通、应该被戚景通奉养的戚泉,为何不在戚景通的身边,并且死后葬在了东平困山呢? 还有,戚景通又为何立戚氏祖茔于东平困山呢? 【24】以上我们曾经作过一个判断,据清道光版《重修蓬莱县志·恩纶·武荫》:“因戚继光之功,朝廷封赠曾祖戚用(谏)‘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祖父戚泉(宣)‘荣禄大夫右都督’、祖父戚宁‘荣禄大夫右都督’、父戚景通‘特进荣禄大夫右都督’”。斯时,戚继光正值显要,第三次大规模整修祖茔,当在此时。 但是,对照《戚少保年谱耆编》,“第三次大规模整修祖茔,当在此时”的判断是错误的。 《戚少保年谱耆编·卷之十一》称:“万历五年丁丑,家严五十岁。春二月,《上养病疏》。”《疏》中称:“又臣在外二十二年,亲丧尚滞浅土,累勤恩宠,无从展告,此则乌鸟之私,未敢僭渎宸听者。” 又,《卷之十二》称:“万历十五年丁亥,家严六十岁……秋七月,孝思祠成,奉安诸祖考妣神主于内,以时飨之。”《祝文》云:“……渺孙拜离坟墓,自嘉靖乙卯(按:1555),历驰南北,归于万历癸未(按:1583),计二十余载,松楸莫扫,时祀弗展,渺孙之罪可胜讨哉!” 由此可见,戚继光为国效力,勤于边事,迄27岁离开家乡,至55岁罢官,近三十年并无暇整修过祖茔。 这又出现一个问题,如上所述,朝廷曾因戚继光之功,追封其曾祖、祖父(按:戚泉、戚宁)、祖母、父亲荣誉称号,他为此在蓬莱修建了牌坊,而何以告慰葬在东平困山的祖父戚泉呢? 如果说他在东平困山的祖茔上,就此无所表示(诸如整修、树碑、建坊之类),况且不说有欺君之嫌,就是在情理上,怎么能说得过去呢? (或许,当初建了那类纪念标志,年久毁坏,如今已经不存在了) 还有,追加封号这么重大的光宗耀祖的事件,为何《戚少保年谱耆编》只字未提呢? (而连续在军中"阴纳"数名姬妾,反倒记得明确无误) 【25】日前有专家对东平困山戚墓提出质疑,认为: 一、目前考察发现的《戚氏族谱》都是后来修订过的,很多内容有可能是后来补充添加的,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证明戚继光故里在东平。 二、考察中发现的墓碑、石刻等,虽然上面有“戚氏之茔”之类的字眼,但并没有标明年代的字眼,不能说明就是明代的戚继光家族。戚姓不一定只有戚继光家族,哪个朝代都有戚氏家族。 三、墓碑上有戚继光父亲戚景通的字样,也不能说明问题,全国不知道有多少人名字叫做戚景通。 四、戚继光上数五六代都在蓬莱登州世袭为官,不可能死后又葬到另外一个地方。 五、明史中也没有戚继光故里是东平困山的相关记载。 我认为,前三条不无道理。至于第四条那个“不可能”的推理,就嫌武断了,因为客观事物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可能”的另一个方面,则是“有可能”。当然,任何推理,都不符合考古学的宗旨。至于第五条称明史无载,实无足怪,且不说其中另有隐曲(接下来我还要谈这个问题),就是明代(泰安籍)的兵刑两部尚书萧大亨这样的重臣,即便生前安全着陆,明史亦语焉不详。 【26】《戚少保年谱耆编》,是在戚继光死后三十年,由他的儿子们编撰的。根据“时近史真”的原则,应该是研究戚继光比较权威的资料。 但也难免受到局限,这个“局限”,应该是好多的难言之隐。正如《耆编》的点校者在前言里说道: “为当时情势所迫,不能运用充分掌握的全部资料,是《年谱》的又一弱点。例如,张居正为内阁首辅时,戚继光与之关系密切。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去世,遭到大肆清算。戚继光受株连……因此,戚祚国等人编撰《戚少保年谱耆编》时,刻意避开张居正的痕迹,是在情理之中的。而他们当时的顾虑肯定不止于张居正一件。由此可以推断,戚祚国等人迫于情势,而将手头掌握的许多资料弃之不用,造成大量珍贵史料从此湮灭,是完全有可能的。” 与此同时,戚继光的《家乘》、《笺牍》、《案牍》及其大量手稿,都未能流传下来。 而戚报国写在《耆编》后边的跋语,则道出当朝的文献记载,已对戚继光无意疏忽或有意排斥。其云: “……(对于戚继光)近传《三朝平壤录》,即浙功亦不悉,而闽则更略焉,其闻述之不详,概可知矣。他若《大政纪》、《昭代典则》以及《两朝宪章录》、《嘉隆闻见纪》等书,才附见一二云耳……” 对于戚继光的事状,当朝即如此,更何况清代编撰的《明史》呢?更何况后来编撰的方志呢? 这都是真相难觅的因素。 【27】另外,我们还有必要弄清《家谱》和史料中,戚氏家族一些主要人物名讳的变更和异同。据《戚氏祖谱》(民国二十一年本): 戚用(27岁去世),又讳谏,娶赵、张、钱氏; 戚泉(?-1509),又讳宣,娶董氏; 戚佑(?-1479),又讳宁,学名仪,娶阎王氏; 戚士敬(1473-1544),字处恭,号景通,娶张王李刘氏; 戚继光(1528-1588),字元敬,号南唐,晚号孟诸。 这就又出现一个问题,关于戚景通,史料称:“戚景通(1473-1544),字世显……后过继给伯父戚宣(时任登州卫指挥佥事)为子。”而并无东平《戚氏祖谱》(民国二十一年本)所载“戚士敬(按:其子戚继光,字元敬,难道父子不懂避讳?)”、“戚处恭”的称谓。这尚须查找相应的资料予以印证。 还有,戚泉墓志铭中的那句“居守稼穑人也”,也令人生疑。一个原本世袭“登州指挥佥事”的家族,在“祭之以礼”这种光宗耀祖的大事上,为何如此低调呢? 【28】近期,东平县政协段连润副主席,又带队到戚继光的出生地,进行了走访考察。戚继光的出生地鲁桥,在如今济宁市微山县境内,距微山县城九十公里,现名龙桥(原有的石桥,抗战期间被日本侵略军炸毁)。元代,此处隶属东平路任城县,鲁桥曾经是京杭大运河的一个码头,随着后来运河的淤塞断流,其交通要道的地位黯然式微。但是古老的街道和破败的门头铺面,依旧昭示着往日古镇的繁荣。 通过采访,当地的老人告诉我们:据祖辈口传,当年戚父为江南漕运把总,巡河船行至鲁桥,戚继光降生在船上。但他并非当地人。 微山县史志办原主任盛先生告诉我们,《微山县志》明确记载:戚继光,生于鲁桥。 于此同时,我们还发现,戚继光家族在元代从东平移居安徽定远,再于明初从安徽定远迁回老家东平,这条迁徙路线,始终没有游离京杭大运河这条黄金水道。 【29】根据历史资料,结合目前接触到的谱牒资料、碑刻、实物及调查结果综合分析,东平作为戚继光故里,应是不争的事实。 前天,东平县政协的段主席电话告诉我,被指认的困山戚继光悬棺葬墓,已经挖出墓道。探方勘定,墓室在张姓农户的院墙下边,正在与张老汉谈判补偿问题。 接下来的问题是,在这座早已成为空墓的墓室里,能否挖出戚继光墓志铭或足以能够证明戚继光身份的确切物证…… 我们期待揭开历史的谜底。(作者为泰安市作协副主席王玉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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