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舅姥爷当过志愿兵 |
10/23/2020 9:22:30 AM
添加人:王京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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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姥爷,是一名抗美援朝的老兵。他的名字叫梁久之,家住老湖镇梁林村。小时候,我常常跟着母亲到舅姥爷家走亲戚,那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山村。东边有涓涓流淌的山泉水沟,西面是陡峭的黄石悬崖,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舅姥爷一共姊妹五个,就他一个男孩儿,很娇,被老姥爷、老姥娘视为宝贝。他们还为他取了个女孩的名——“四妮儿”。听母亲说,舅姥爷从小就喜欢当兵,在舅姥爷十八岁那年,他听说县里正在验兵,就偷偷跟着村里人去了,结果三个人中,只有他合格了。 当家人知道他验上了兵时,都竭力反对,尤其是老姥爷和老姥娘。“儿大不由爷”,他们终究没有拗过我舅姥爷,只好答应了他。为了给舅姥爷饯行,老姥爷特意把家里养的那只大白鹅杀了。 听舅姥爷说,他去的部队驻守吉林。在那里,他经过三个月的集训后,被安排到炊事班。他们一共五个人,负责全连的生活。除了平常的一日三餐外,他们还开垦了几块地,种粮、种菜、养猪。这样连队生活就可以自给自足,为国家节约了不少资金。 入伍的第二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舅姥爷所在的部队奉命开赴朝鲜战场。在那样残酷的岁月里,志愿军的物资非常困乏,粮食不够,缺少蔬菜。不少战士口腔溃疡,或者嘴唇上火起了泡。 舅姥爷给班长提议:去挖野菜。在征得连长同意后,他们一行三人就出发了。 舅姥爷找了一块相对高的地方担任警戒,发现没有情况,他也挖了起来。 偏偏在这时候,舅姥爷发现有七八只狼正朝这边走来。他立即通知了那两个战友,做好了准备:不能开枪,就用枪抡,用铲刀砍。 狼群继续向这边靠了过来。 舅姥爷说,去部队前,他还练就了一个绝活——口技,能模仿出各种动物的叫声,足可以乱真。 于是,他模仿起了虎啸。虎是百兽之王,有哪个不害怕?果然,“虎啸”一起,狼群停下脚步,迟疑不前了。 幸运的是,舅姥爷的“虎啸”起了作用:狼群在原地没呆多久,就慢慢朝另外地方向去了。舅姥爷的口技绝活,关键时刻还派上了用场,避免了一场人与狼的“血拼”。 从前去舅姥爷家,我总会缠着他讲在朝鲜战场上的故事。他总会滔滔不绝地讲起:在一次战斗中,为了防止敌人逃跑,切断其退路,全连战士日夜坚守在阵地上,把敌人死死地压制在不大的一片区域内。但是,在外围,敌军用大炮轰,用飞机炸,战友们仅仅凭借着掩体,阻击着敌人一次次疯狂进攻。俗话说“狗急了跳墙”,为了活命,敌人是豁上了。战斗中有不少战友牺牲了,包括连长,另外还有多人受伤。在如此情况下,剩余的人没有一个说后退的。仗打得相当惨烈,但是他们咬着牙,坚守住了,为大部队的围歼,赢得了时间。 由于当时战斗处于胶着状态,敌人火力封锁,炊事班几次送饭都没成功。有个战友牺牲,另一个也负了伤。而阵地上的战士,已经一整天没吃上东西了。在那种情况下,舅姥爷毅然担当起再一次送饭的任务。 舅姥爷个子不高,而身子灵活。在他的带领下,饭终于送到了阵地上。战友们嚼着菜窝头,那味儿啊,真叫个香甜。这时,有一个战友指着舅姥爷的腿叫了起来:“小梁子,小梁子,你流血啦!”也许是光专注着一定要把饭送上阵地,舅姥爷硬是没有感觉到腿的事儿。原来他的左小腿被一只流弹的弹片划伤了,所幸伤口不深,仅仅是在表皮上。战友给他做了简单包扎,叫他回去好好休息。舅姥爷却笑了笑说:“这叫轻伤不下火线,明天我还要来给同志们送新蒸的菜窝头呢!”大家听了,一下子哄笑起来。 朝鲜战争结束后,舅姥爷所在部队就回国了。按照舅姥爷在部队的表现,他本可以继续留在那儿的。可是,由于家里姐妹都已出嫁,只剩下两位老人,需要照顾。因此,舅姥爷选择了复员。他回到了梁林村,开始了农村生活。 在村里,舅姥爷承包了十亩果园,种的是“红星”苹果。每年果子成熟了,舅姥爷就会用扁担挑着,到黄花园赶集卖苹果。梁林离黄花园有二十多里路,他来往都要步行。 我家就在黄花园街上,舅姥爷赶集时,这里自然成了他的落脚点儿。 在那个年代,到集上卖苹果也不容易。当时的市管所也相当官僚,如果不是本地的,欺生,觉得不顺眼,就不让卖,再不老实,还要给扣个“搞资本主义”的大帽子。 舅姥爷第一次赶黄花园集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两大筐苹果被没收,连秤也给拿走了。后来父亲托了个熟人,才勉强把秤要回来,而苹果却没了踪影。 舅姥爷说:“吃亏是福,只要能让我赶集,咱有的是苹果。”时间一长,舅姥爷成了黄花园集卖苹果的常客,没有人再来找麻烦。 舅姥爷在部队时就干炊事班,厨艺相当不错。一复员回家,村里把他推举成了“厨长”。邻里百姓家的丧亡喜事儿,每叫必到,而且一分钱的报酬也不要。有时遇到和自家的相冲突时,他依旧撂下而给邻居帮忙。舅姥娘好指着他说:“你就是个死心眼儿。”舅姥爷听了,只是“嘿嘿”一笑,还是去了。 舅姥爷在经营农田的同时,还养猪羊和鸡鸭。后来抗美援朝的老兵,国家每月也发给补助金。舅姥爷一家生活节俭,手头上也有了少点儿的积蓄。 我上高中,急需钱的时候,舅姥爷总能伸出援助之手。母亲就会在她的小账本上记下“某年月日借了舅舅多少钱”的字样。 后来,舅姥爷和舅姥娘上了年纪,他们的三个儿子都在东北,于是就去了那儿一块生活了。从此以后,舅姥爷再也不来黄花园赶集,与他的联系中断了。 我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家里的经济状况有了好转。而母亲却常念叨着归还舅姥爷的那些钱。后来母亲告诉我,前些年舅姥爷回来过一趟,把他请到家里,吃了顿饭,顺便把借的三百多元钱都还上了。 归还了那些钱,算是了确了母亲的一件心愿。不然,她总会觉得不安。其实,现在的三百多元,已经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些钱了。舅姥爷依旧吃了亏。 听大舅讲,两年前舅姥爷已经过世,并且安葬在了那里。母亲听后,哭了起来。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儿。一位抗美老兵,长眠在他曾经当兵的地方,远望着他出征过的朝鲜战场,愿老人家在天堂里都好!安息吧!舅姥爷…… (韩清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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