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山川之美,古来共谈。”元好问在东平有一些宴游活动:良辰美景,吟诗作赋;雅士云集,一觞一咏;登临山水,畅叙幽情。这些活动也留下一批诗词。如《东园晚眺·东平》:“霜鬓萧萧试镊看,怪来歌酒百无欢。旧家人物今谁在,清镜功名岁又残。杨柳搀春出新意,小梅留雪弄余寒。一诗不尽登临兴,落日东园独倚栏。”诗人着重描写了自身感受与动作,一诗尚且不尽我游园之兴,在落日黄昏中独倚斜栏,看春天的落日红霞,情景交融,恰到好处。
元好问在东平参加过一些大型的文人聚会。1241年元日宴集于东平故帅阎珍家,《元遗山全集》卷二十九《故帅阎侯墓表》云:“辛丑(1241)元日,予方客东平。载之(阎珍,字载之)盛为具,召予及大兴张圣予、祁人宋文卿、东光句龙英孺、镇人刘子新、太原崔君卿、浑原刘文季、寿春田仲德辈,饮于家之养素斋。载之先病于酒,医者戒勿饮。然其所致客皆名士,乐籍又京国之旧,饮既洽,谈谑间作,坐客无不满引举白者。”这是一个典型的名流聚会,胜友如云,高朋满坐,“乐籍又京国之旧”,这种氛围促进着文化的发展。
1252年(壬子)元好问受东平行台严忠济之聘,过真定(今河北省正定县)到东平,第二年清明,将归真定,与东平诸友宴集于东平凤山灵泉寺,举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送别会。他们备美酒,携歌妓,到城北风景如画的凤山灵泉赏春、听歌、作诗,元好问作《寒食灵泉宴集序》:出天平(天平即东平)北门三十里而近,是为凤山之东麓。有寺曰灵泉,阻以绝磵,荫以深樾,重冈复岭,四合蔽映。夏秋之交,湍流喷薄,殷勤溪谷。寺已废于兵,而石楼之典刑故在。僧扉禅室,间见层出。南望坡陀,小山如几案间物。严花错绣,群莺下上,云光金碧,林烟彩翠,阴晴朝暮,万景坌集。盖辋川之乡社,而桃源氏之别业也。昭阳荐岁,维暮之春,诸君以仆燕路言归,东藩应聘,困鞍马风沙之役,渝树林水鸟之盟,千里相思,一杯为寿。扬雄献赋,自诧雕虫之工,许氾求田,乃为元龙所讳,尊前见在,身外何穷,释尘累而玩物华,厌嚣湫而乐闲旷。卬须我友,天与之时,兵厨之良醖踵来,京洛之名讴自献。谈虐间作,块垒一空。倒蔗有佳境之余,食芹无此时之美。一之为甚,觉今是而昨非,四者难并,苦叶(同夜)长而昼短。谪仙所谓“酒尽花柳,赏穷江山”者,于是乎张本。不有兰亭绝唱,留故事以传之,其在白云。老兄负古人者多矣!五言古诗任用韵,共九首,以《寒食灵泉宴集》命篇,而某为之序。诸公可共和之。德华、周卿、德昭、英孺、文伯、元某;期而不至者:圣与、子忠;不期而至者:德谦、梦符。
山水有灵,当惊知己。元好问还有词《江城子》赞美灵泉寺:“梅梅柳柳闹新晴。趁清明,凤山行。画出灵泉,三月晋兰亭。细马金鞍红袖客,能从我,出重城。赏心乐事古难并。玉双瓶,为冠倾。一曲清歌,休作断肠声,头上花枝如解语,应笑我,未忘情。”
灵泉的景色令诗人着迷忘情,诗人把这次惬意之游自比为兰亭之会,并欣然为宴集作序,这是元好问在东平又一次文人交往的大型活动。
元好问以文坛盟主的声望成为东平文人之首,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庞大的文人集团,集中了一批优秀的诗人、戏曲家、散曲家。他们不仅使金元之际的东平一度成为创作中心之一,如白朴、高文秀、张时起、顾仲清、徐琰、王继学、李好古等人,还成为元初享誉南北的戏曲大家,从而给整个元杂剧以巨大影响,显示出东平文化的深厚积淀,成为东平文化中值得骄傲的篇章。
四
元好问在东平,还参与了东平府学的筹建。东平府学历史悠久,最早由宋代资政殿大学士、沂国公王曾创办,地点在城西南之天圣仓,当时革新派名臣、郑国公富弼为之题记。有金一代,以东平府府学最号昌盛,曾培养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如金后期活跃于政坛的平章政事张万公、参知政事高霖、平章政事侯挚等都是从东平府学毕业入仕的。金元战乱之际府学中断,严实建立东平行省后才又有复兴。严实父子以兴学为要务,多方搜罗人才,聘请了著名学者元好问、宋子贞、杜仁杰、张澄、商挺等人入学执教,此后四方文人名士在东平授徒讲学,研习经史。严实次子严忠济嗣任后,即着手在城东北新址重新建府学,东平风气为之大变。
1255年(乙卯),66岁高龄的元好问,应严忠济之邀,自镇阳至东平,参加东平府新学落成典礼,作《东平府新学记》:“盖经始于壬子六月,而落成于乙卯六月初五。”“八月丁卯,侯率僚属于新宫。”重建后的府学规模宏大,其礼殿“坚整高朗,视夫邦郡之居”,有孔子及十哲七十二贤之像,讲堂、书房、学舍、厨房等等,“故事毕举,而崇饰倍之”。元好问在《东平府新学记》中介绍说:府学祭酒聘康晔担任,下设东序、西序两部,东序教官梁栋,西序教官王磐。首批府学生员六十余人。元好问还参加了东平新学府的校试,选拔阎复、徐琰、李谦、孟祺四人,号称“东平四杰”,后来都成为著名学者,入仕以后皆为元初名臣。另外,张孔孙、雷膺、夹谷之奇、王构、魏初、王恽也先后在东平府学受教,曹伯启、李之绍等人又师事时任府学教授的李谦,这些人与“东平四杰”一样,后来都成为经世致用的人才。故时人称,今朝廷内外要职,半出东平府学。东平新府学成为东平学派的学术基地,东平文教代代相传、盛况空前。连帝廷都为之“风动八表”,称奖“郓之得人,号称至盛”(袁桷《清容居士集》卷二七《文康阎公神碑铭》)。
在元好问看来,教化是治国根本之一。《东平府新学记》是元好问教育思想的重要阐发。在教育学生,训导后辈方面,他更是身体力行,用心十分良苦。元好问在东平也有意培植后学,以金源制科辞赋教授学生,“为《杜诗学》《东坡诗雅》《锦机》《诗文自警》等集,指授学者”(郝经《遗山先生墓铭》)。白朴长期跟随他游历求学,终于成为“元曲四大家”之一,就直接得益于元好问悉心培育。元好问去世后,王恽曾多次梦见其对己教诲的情景:“分明昨夜梦遗山,指授文衡履絇间。道必细论能出理,文徒相剽亦何颜。江流不废惊千古,雾管时窥得一斑。落月满梁清境觉,紫桐花露湿吟冠。”(《中统五年六月八日夜梦遗山先生指授文格,觉而赋之,以纪其意》)东平府学的筹备重建,教学与管理,都倾注着元好问的心血,可算得鞠躬尽瘁。东平府新学的建成,标志着东平府崇儒文治的进程,率先走在全国其他地区的前面。元好问在金亡后四处呼吁行仁政,崇尚文治,在这里已初见成效。
元好问长期生活在东平,他与东平人民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东平成为他的第二故乡,他热爱东平大地的山水草木,创作了许多讴歌东平风景的优美诗篇。元好问是金末元初的诗文大家,他的诗文足以代表东平府学、东平学派的成就。他一生留下的诗有1380余首,“丧乱诗”尤为有名,清代著名诗人赵翼《题遗山诗》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他的词有380余首,为金代一朝之冠,可与两宋名家媲美;散曲小令9首,虽传世不多,但当时影响很大,有倡导之功,他的《论诗》绝句三十首,在诗歌批评史上颇有地位;散文250余篇,这些作品已成为我国诗歌文化的瑰宝。他的一些名句如“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颍亭留别》)”“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摸鱼儿·雁丘词》)更是长期脍炙人口。在烽火遍野的金元之际,诗人元好问与东平的蓦然相逢,实乃人生际遇之巧,也为千年东平文化长河之大幸。在新时代的今天,我们挖掘研究元好问文化,就是要进一步继承传承和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为建设生态东平美丽东平而努力奋斗。
(陈国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