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远行
  记得那年高考结束,正是我在家等录取通知的日子。因为闲着没事,三叔就对我说:“你跟着我去南阳湖驮干泥鳅吧,顺便也能挣点学费。”
  我想:对啊,这样既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又可以到外面云见识见识。于是,我就跟去了。
  和三叔一块前往的还有西村一个名叫李树军的人,是他的朋友,我也称他叔。因为我是高中生,他们两人就推举我负责管理本次外出的账目,并且三叔发还给了一个小本子,叫我把各种花销都记录在上面。
  在这之前,三叔曾经跟着前梁村的人去过南阳湖驮干泥鳅。他们用的都是大轮自行车,一车能驮三麻袋,总重量在200斤上下,左右两边各一袋,中间后座上再放一袋。
  那个年代,在我们当地有很多养殖水貂的,用干泥鳅作为饲料,价格便宜、还比鲜鱼容易存放。在当时,每市斤干泥鳅大概能卖到一块钱。正因如此,就有不少人到南阳湖驮干泥鳅,可以从中挣取四、五毛钱的差价。
  南阳湖位于微山湖的最北端,是“四大湖”之一,都隶属于济宁市,距离我们老家大概100多公里。
  那天早上7点,趁着凉快,我们就出发了。走的是老湖——州城——沙河站——汶上——济宁线路。到中午12点多的时候,我们已经穿过了济宁市区。三叔说,再往南大约还有40公里就到了。
  那是我的第一次远行。况且还是骑着自行车,感觉有些累,肚子也饿了,我们就在南去的大堤上找了个小餐馆准备吃午饭。
  记得那天喝的是“湖鱼汤”。虽然现在记不清当时“湖鱼汤”中“湖鱼”,是不是现在所说的“泥猴儿”还是“餐条儿”了。但是,其中的菜我是记住了,用的是大头菜,即卷心菜。
  为什么我会把它记得如此清楚?原因在于那会儿我们当地还没有流行起吃卷心菜。用它做过的菜汤,我更是没有喝过。南阳湖之行,让我记下了“卷心菜”的名字,它还可以用来做菜汤,而且味道也不错。虽说东平县与济宁市相隔不算远,却有饮食习惯上的不同。正如俗语道:“十里不同俗,五里改规矩”。
  那顿午饭一共花2.7元。鱼汤每碗5毛,馒头一个2毛,我付了账,把这第一笔钱的花销,记在了小账本上。
  我们吃了饭,恢复了体力,又继续前行。为了防止我走散,三叔就让我骑在中间,他带头在前,李叔断后。
  接下来的行程还是一直向南走,几乎全是土路,也更窄了。有很长一段都是在大堤上骑行的。路面倒是比较平坦,自行车也感觉不到有太大的颠簸。只是走过之后带起一团团尘土,弥散在空中,到处飞扬。
  下午3点,我们来到了南阳湖边的一个鱼村里。因为三叔他们之前来过,渔民见到我们就知道“收干泥鳅”的又来了。进了村子,就有人给打招呼,三叔也一一问候他们。
  在三叔的带领下,我们去了一户渔家,那是他以往落脚的地方。我们带的麻袋、杆秤等东西就先存放在那儿。另外如果当天我们回不去,晚上还要在那住宿。当然,这些都需要给房屋主人酬劳的。
  第二天,我就跟着三叔去挨家挨户收买干泥鳅。
  当时天气炎热,为了能尽快把干泥鳅收足,好早点赶回家,我们连水都顾不上喝了,中午饭也没吃。三叔就安排我去村边的瓜地,买来了几个大甜瓜,这样又解渴,又打饿。啃着熟透的甜瓜,他们一个劲地夸奖:“你买的这瓜,煞甜,好吃。”我听着心里乐滋滋的。
  那天当济宁市里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出了市区的大道。再有几个钟头,就可以到家了。
  当时的大路上,没有那么多的车辆,夜行的人也少。光着膀子骑车,凉风习习。三叔他俩都是驮了满载,我驮了两个不满的麻袋。三叔知道我光上学了,没出过力,就让我少驮了一些。其实,这些也让我感到很沉重了。
  不过老想着快快回家,累也不在意了。
  晚上10点多,到家了。
  第二天,我们就把驮来的泥鳅卖给村上的一家养貂场,他给的价格是每斤1.05元,远远高于其它养貂场的0.86元。本次生意除去各种花销,一共挣了二百多块钱,三叔他们每人100元,我分到了80元。那是我的第一次远行,同时还换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特别高兴。
  尽管那次骑车远行,车鞍子把屁股都磨破了。可是,在我看来,是一次难得的锻炼,很有价值。
  后来,三叔决定不亲自去南阳湖驮干泥鳅了,就在本地坐收,然后再转手卖给那家养貂场。很快我们以8毛多的价格收了1000多斤。正当大家高兴,不用再跑远就能挣二三百元时,意想不到的结果却出现了。
  当我们用地排车把收来的干泥鳅拉到那家养貂场时,场主却告诉我们:干泥鳅降价了,每斤也只有8毛6分钱。听后我们傻眼了。弄不好,要赔钱了。
  原来那家养貂场已经打听到其它养貂场的收购价格,把自己的价降了一些,让卖家每斤失去了1毛9分钱的利润。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们以每斤9毛钱卖了。这次买卖,一算账,勉强弄了个不挣不赔,只是白白搭上了两天的功夫。这件事也让三叔感到懊悔。
  后来,听说南阳湖一带的干泥鳅价格也上涨了,每斤达到8毛左右,如果驮回来,几乎就没有赢利了。因此,那种买卖也不能再继续下去。
  就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我收到了录取通知书,随后上了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一所中学教书,因为工作繁忙,也不能经常回老家。而那时三叔常年在外打工,我们联系的也很少。只是每年春节时,才能见上一面。
  2020年11月11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日,我突然得知三叔去世的消息。这让我感到意外,也难以置信。毕竟他才67岁,还根本算不上大年纪。
  我知道,三叔一向节俭。听说他一人在外打工,生活方面能凑合则凑合,饥饱不均、冷热难控。就这样日积月累,可能身体就闹出了毛病。
  现在想想我与三叔相处的日子,大多还停留在工作之前的那些时光:过年时,他给的压岁钱和鞭炮;父母下地,他的看护和做的菜汤;在济南拉车,他带回的面包和香蕉;我饲养小兔,他给制作的兔笼……
  如今,所有的这些,都成了我永远的回忆,让我难忘。
             (韩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