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炒‘蝎子爪’,大娘婶子给一把;不给我,我就歘chuā(‘抢’的意思)。”这是小时候在二月二的那天,孩子们边吃“蝎子爪”边要念唱的儿歌。
“蝎子爪”,实际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蝎子的爪子。相传每年农历二月初二当天,正是天庭主管云雨的龙王爷抬头之日。所以,民间流传起“二月二,龙抬头,蝎子、蜈蚣都露头”的民谚。而“蝎子爪”就是炒熟的黄豆。每逢那天,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要吃上一些,图的是“挑龙头”“吃龙胆”。以达到驱赶毒虫,免去整年叮咬的功效。
在我们这里,每年农历二月初二也为吃“蝎子爪”的时间。或许因其在“惊蜇”前后的缘由:各种小动物经过了一个寒冬的沉睡,马上就要重返这个世界,即将开始活动了。所以说以蜇人著称的蝎子,当然就成为人们重点防备的对象了。故将吃下高蛋白含量的“蝎子爪”,以抵挡其毒性。
另外,在二月二那天各家各户还有“围仓”的习俗。听老人讲,当天全家人一定都要早起,在太阳出来之前,赶紧把自家的“粮仓”围完,以图民谚里所说:“大囤尖、小囤流,盼望有个好收成。”
家里围的“仓”越多,表示将来自己囤里的粮食也越多。二月二围“仓”作为传统习俗,其实就是农民辛勤劳动的象征。因时间是在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惊蛰前后,正好又是农家每年春耕的开始,最能显示出人的勤快,并寓示着本年度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在我家,每当二月二这一天,母亲都会早早地把我们叫起来。让我们端出前天晚上准备好的草木灰,在黎明的晨曦中,兄妹仨人开始在院子里“围仓”了。所谓的“围”,就是画,一圈一圈地画着,因为没有什么规划,围的“仓”也是七弯八拐、大大小小,不怎么规范。当然那也仅是表示“仓”,有这么个意思就行了。而母亲也从不会纠结我们把“仓”画得圆还是不圆的。
等“仓”围完了,还要在每个的中心位置放上一小把粮食:玉米粒、高粱、小麦或者其它的。
记得那时候,母亲还特别叮嘱我们要把草木灰往各个屋角、旮旯、墙缝里撒上一些,说是防虫子,我们就按着她的吩咐胡乱地撒上一通。
没多久,天亮了,我们宣布大功告成。母亲炒的“蝎子爪”也热气腾腾地出锅了。其实就在我们“围仓”之时,院子里早就飘出“蝎子爪”的香味儿了。
我们便纷纷跑进厨房里,一把一把地将带着温热的“蝎子爪”放进口袋里。然后,唱起“二月二炒‘蝎子爪’……”跑出了家门,去玩了。
关于炒“蝎子爪”的事情,母亲早在七、八天前,就着手忙活了。
她将黄豆盛在簸箕里,先簸干净尘土和杂质,再放到清水中进行冲洗,至少要来两遍;然后倒进配好的料液中浸泡。母亲的料液通常是炒过的大小茴香、花椒等香料,再放入适量的盐,大锅里倒水,用慢火熬成。最后等料液在盆子里晾凉之后,就把洗干净的黄豆倒进去泡两天。直至黄豆被泡得胀大到外膜快要破裂的时候,就可以捞出来,拿到太阳底下薄薄摊开、晒干。如果天气好,大概两三天就可以干透了。这时候的干黄豆尽管瘦了身,但上面却留有浓浓的料香味儿了。
几天过去,炒“蝎子爪”的准备工作忙完了。作为小孩子,就掰着手指头,盼望着二月二那天的到来。
我家地处东平湖库区,每年夏末秋初都会发大水,多数时候秋庄稼要受淹,而最怕水的莫属黄豆了。因此,村民很少种它,代之以高粱和棒子(玉米)。所以说,在我家里每年炒“蝎子爪”的黄豆来源就成了问题。有时外边的亲戚给两碗,有时自家买点儿。碰上哪年真没有黄豆时,母亲就炒棒子粒。虽然没有豆子香,但是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等我上了小学,在二月二那天就可以尝到很多同学家炒的“蝎子爪”了。
一进教室,满屋飘香。我和同学们交换着品尝,欢声笑语响彻在整个教室。就在那天,我们的老师也会收获满满。他腾出一只空粉笔盒,放到讲台上,学生就会很自觉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些,放到里面。不一会的功夫,粉笔盒就装满了。那些来自各家各户的“蝎子爪”,是同学们的一份份祝福,老师当然会愉快地“笑纳”了。我们围在老师身吃着“蝎子爪”,有说有笑,特别开心。那时候的班级氛围相当浓厚,真正是地地道道的纯朴风味儿。
多年以后,我也当了一名教师,成为了班主任。然而,之前我作为小学生时与老师们的那份真挚感情,在如今的班级里,好像已经找不到了。也许是我所教的学生年龄都大了,已不在是小孩子?也许是因为他们对老师有了“敬畏”之情,而不敢和老师亲近?也许是现在的社会变了,而缺失了人之间的情味?说实话,就在学生偷偷摸摸地吃上一颗“蝎子爪”,还生怕被老师给发现,当时的我会在心里暗自告诉他们:怕什么呢?你就大胆地吃呗。别不好意思,老师不会熊你的。
长久以来,我喜欢吃“蝎子爪”,而且还形成了习惯。儿时吃的“蝎子爪”主要是母亲自己炒的,或者邻居百舍给的。而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各家大都不自己炒了,而是买现成的。
在我的印象里,我觉着自家炒得有些发硬,没有街上买的吃起来酥脆,并且还有多种口味:清炒、烘烤、油炸、原味、五香、甜味、奶油等等。在这些中,我独喜欢那原味的,闲暇之时慢慢品尝“蝎子爪”里那种真正的黄豆味儿。
元宵节一过,或者在此之前,街上就有卖“蝎子爪”的了。每到那时候,我都会专程过去多买一些,保存在家中。为了防止返潮,我就用两层塑料袋包裹严实,然后在放进一个大玻璃瓶子里。每当要吃的时候,倒出一部分,等这些吃完了再倒。如此反复,我要吃很长一段时间。不为别的,也许只是一种念想。
(韩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