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2011年的农历四月三十日去世的。11年来,每每想起一生操心费力的父亲便潸然泪下。总感觉作为子女对父亲没有尽到孝心,为父亲做得远远不够,亏欠太多太多……那段时间的记忆犹新,从父亲住院到离世四十八天的情景可能终生难忘了。
父亲生于1938年5月,家徒四壁是那个年代农村贫困家庭的真实写照。父亲的状况更艰难,因为在父亲13岁的时候爷爷离世了,在父亲17岁的时候奶奶去世了……父亲一天的校门没进,17岁开始就跟我大大爷到东平湖里打渔谋生。按照父亲话讲,他每天凌晨就被叫醒下湖(捕鱼),到冬天的时候寒风刺骨、滴水成冰,不下湖(捕鱼)就没有饭吃,那才是度日如年。
半年后,父亲为了生存不得不去东北投靠一个远门亲戚。18岁的父亲被亲戚通过关系安排在一家粮局里务工,挣得薪水只够填饱肚子而已。几年后,父亲回趟老家,通过老邻居操心,父亲认识了我母亲。对父亲家庭状况不甚满意的姥爷姥娘,也许是出于可怜或者同情父亲,竟然答应了这门婚事。时间不长,我母亲随父母去了新疆。母亲读了六年书,在那个年代,母亲属于有文化的人了。很快赶上一个机会,通过考试,母亲当上了乌鲁木齐火车站上的一名列车员。母亲也是东平人,是独生女,当时列车员的工资是七十多元,每天吃大米、戴手表、穿皮鞋、骑自行车……母亲一家就住在火车站附近,姥爷在化肥厂工作,一家人生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那个时期应该是1959年左右。
父亲因故也从东北到了新疆。轻松一点的工作不好寻找,母亲想让父亲到火车上工作,但由于父亲没有文化未能如愿,只好做点零工。也许是故土难离的缘故,父亲产生了回老家的念头。在新疆生活多年的母亲一家百般劝说,父亲就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万般无奈的姥爷姥娘流着泪水、拾掇了一些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和部分盘缠送别了母亲和父亲。
东平的老家比母亲想象得相差十万八千里。1961年前后,父亲兄弟们分家,我父亲只分到了几根檩条,半间房屋都没有。父母暂时住在大爷的土房子里,每天都跟着大爷大娘吃的都是一样的饭,地瓜糊、咸菜,其它的什么也没有。长此以往,生活的艰辛让母亲曾一度失去了信心,新疆和老家生活环境的落差就是这么大。
一年后,父亲东家借西家凑盖起来两间属于自己的房屋。母亲勤俭持家,加上1962年随着我大姐的出生,母亲不再感觉生活的枯燥无味,生活的信心慢慢有了起来。不知哪一年,我姥爷姥娘也从新疆回到了他们的籍贯新湖公社。姥爷在村砖厂当保管一类的工作,他老人家一生都没有干过力气活,每天砖厂工作、家里喝茶、上城里(县城当时在州城,离老爷家7华里)、吃豆汁、午休……姥爷在八十年代初期还会驾驶嘉陵摩托车,那个时期很让人羡慕,都说他是有福气的人。听母亲说,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我姥爷姥娘还有二姥爷都对我家进行了救济,给了一些吃的、穿的、用的。母亲还记忆起用姥爷家给的煤炭生火做饭,因为未曾学会煤炭生火弄得满屋烟雾缭绕的情景。母亲从吃穿不愁、打扮得体的列车员到种地干活、粗茶淡饭的农家妇女的转变,有许多老人告诉过我,对我母亲的锲而不舍和勤勤恳恳赞不绝口。在我的记忆力,母亲睡得晚、起得早,里里外外、缝缝补补,整天忙个不停。所以说,母亲的一生是勤劳的一生,丝毫不曾懈怠过。而且,母亲的针线活、庄稼活儿在村里毫不逊色,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母亲做的饭菜、炖鱼、炖鸡,左邻右舍还有所有品尝过人都极其承认的,均赞不绝口。我姊妹几个还有二姐夫烹饪的手把和炖鸡、炖鱼的技术就是得到了母亲的真传。
父亲后来到大队工作,当副书记,当书记,在村干的任上干了好多年。也许是父亲能力的原故,还是我们村庄特殊的地理位置(三县交界处),我父亲认识的县、公社干部很多,父亲对他们都有区分,谁有为民情怀?谁可长期交往?父亲都分得清清楚楚。几十年过去了,也有的熟人成了我的资源,这也是我认识人比较多的缘故。现在看来,有的人的表现确实证明了父亲眼光的准确性。父亲评价高的,社会上赞成的人就多,反之,赞成的人便少。父亲在我村、在我们附近一带有着很高的威望。父亲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或者说是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水平让人不容置疑。我调到老家的乡镇工作了六年之多,通过时间和实践也充分证明了这些都是真实的。值得一提的是父亲的文化,一天学校门都没进,通过工作接触多了,竟然认识了许许多多的字。到了八十年代,我村的老会计(泰安地区农村会计珠算比赛第三名)说我父亲的认字程度相当于初中文化了。有的字的结构、字意、在什么地方经常出现,父亲讲得头头是道、有模有样,写得规规矩矩、端端正正。在我们眼里,父亲是有魅力的人,1米76的身高、魁梧的身躯、洪亮的声音,最珍贵的是那颗公道的心,他时常帮助许多左邻右舍分析问题、出谋划策、化解矛盾。父亲教导过很多人,虽然他们有的今日也是古稀年龄了,但对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做过得事极其敬佩。
父亲74岁患病,医治无效。在医院里,父亲让我从老家叫来了近门的四位哥哥,当着他们的面叮嘱我“穷儿不可富葬”,我听后泪流满面。父亲离开了我们,但父亲的为人处世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母亲尚在,儿女之福,耄耋之年,不能自理,偶尔迷迷糊糊。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岁月不饶人这句话一点不假,母亲同原来的利利索索相比判若两人,但谁的人生不是经历这个过程呢?无论如何,当子女们的都愿意床前尽孝,希望母亲长寿。
(王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