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峰万壑引长风,长风千里,碧波万顷。
白云生处有人家,人家千户,炊烟万缕。
沧桑何须待百年?百年巨变,今在朝阳。
天高云阔,青峰拥聚,耸立绵延成一道道或远或近、或浅或浓的曼妙风情。落眼北山南半山腰处,朝阳庄旧址便幽幽然欲掩还羞在密林中摇曳生姿。
时入初夏,山脚仰望,绿已高临霄汉;居高远眺,绿又成流成瀑,依着地势向东奔放而去,滔滔不绝。江北的山,石多裸露,硬朗坚毅,多英气、多豪气、亦多刚气。但此处个别,一如南方,皆青山。
有缘身至时,朝阳庄人已举村全迁。纵人烟散去,但透过密叶细筛下斑驳柔和的日光远观近看,青峰为屏、绿幕为帐的断壁残垣荒院,依然风情无限好,依然挡不住来人心中的无限向往。
钟灵毓秀,也似黯然失色。
人杰地灵,还觉相形见绌。
听闻此处水源严重匮乏,举步维艰,我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木繁茂、葱郁润泽,丝毫不见因缺水而致的疲态乏态。但确是事实。
旧径草长,藤萝散乱,时闻鸟鸣,偶见飞蜓。在碧玉横陈的夏流里,思绪也伴着飞舞的蜻蜓在大自然这妙手丹青的绝版画卷里自主地落、自由地飞。裹着一路穿林拨叶沾满馨香的薄汗轻衣,微微推开时光的藩篱,一幕幕、一重重,逝去的日日夜夜陆陆续续若盛时的繁花次地开放。
四海无闲田。勤劳的朝阳庄人在山四周开垦出大大小小的田地,每年按时节洒下希望的种子。但今年麦苗刚刚抽穗,却因天旱已昏黄近枯萎,实在可惜。勤劳纵然“汗滴禾下土”,却不足以泛滥成滋润山田的流泉。于是只能惋惜地坐在地头对近在咫尺的收获望洋兴叹,任凭汗烟抽了一袋又一袋。一年的辛劳和收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点点悄无声息消逝在烈日炎炎中,凭他七尺男儿、铮铮铁骨,却无能为力。问君能有几多愁?
谁言望梅止渴?缸中无米甚艰,缸中无水更难。天天从山下担水上山的日子早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是一种辛苦。可是彼年大旱,山下井中水源日渐短少,每日家家户户便在自觉排起的长队中心怀忐忑地等待,不知等到自己时还有没有水……那是一种希望渺茫的折磨。没有欢声笑语,不闻家长里短,只有在沉默中寂静等待地干裂的唇和焦灼的眼神,似急不可耐却依然井然有序……此情此景,我脑海中只回响起一句话:德配天地,自然高贵。
少年当自强。田里瓜苗因久旱而瑟缩。稚嫩的少年毅然将家中的担子搁在尚还单薄的肩头,向着对面山顶的泉眼攀去,直到将一担水送到瓜苗已近冒烟儿的喉咙。山路陡峭崎岖,负重更难行。不知挑水经验还浅的他的手臂、脚腕有没有被荆棘划伤,不知夜间的他会不会因肩膀肿痛而辗转难眠,望窗数星。一路行来,不知他有多少次因山石阻碍寸步难行而咬牙坚挺,又不知有多少次为护住桶内的一滴水而小心翼翼、心惊胆颤……他是否早在那衣衫汗透的下山途中立下宏愿,故而后来果真走出大山,尽己所能地回报那片他钟情的热土。
日盈中天,盛着万千感慨悄悄掩上逝去岁月的篱门,扣响归途的柴扉。深一脚、浅一脚,更迭错落中由远及近,又终向东方延展而去,直通新村。
一排排整整齐齐规格一致的栗红色二层小楼簇拥而至,平整的水泥路面通畅洁净。村落正中的小广场上,一面红旗正迎风向着西面不远处半山腰的朝阳庄旧址飘飘扬扬。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天旱水乏。家家户户的水管中随时都可以清泉中流。或是依然对大山有着深深的眷恋,房前屋侧、村前村后、村左村右,遍植一片绿意葱茏,他们依然喜欢密林掩映的静谧。不过绿树红墙,恰好相映成趣。
那个担水的稚嫩少年历经岁月洗礼,已至花甲。他又一次次地回到乔迁的新居,更一次次独自进山,站在半山腰老家的庭院遥遥可见新村,伫立新家的阳台又隐约可见旧址的老家。很多时候,很多事,并不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辞旧迎新那么简单。而是一旦经历,毕生难忘。那老旧的院墙似能听懂他心的声音,更理解他此时的沉默,他们便一起在默然中追忆咀嚼那所有的朝来暮往。
沧桑巨变,十年足够,且看今日朝阳庄。
这么多年,他的足迹遍布家乡的方方寸寸、角角落落。这座宜古宜今的山水小城,这座史书中“大野即潴,东原 平”的东平洲,这座承载他满满记忆的小城,又何尝不是一日千里、扶摇直上?
天晓处,朝阳起,五千年的神州大地一片生机勃勃。
我又想起了那位久逝的老人,他一定也应是在行军途中的某个山巅,迎着某个初起的朝阳,山河入目,万丈豪情,有感而发: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谁主沉浮?这片大地的百年沧桑早已告诉了我们答案,一个14亿中华儿女,人人都知道的答案——中国共产党。
那是一个九千六百多万人共有的名字。她左右了这百年沧桑,谱写了一个又一个不可战胜的神话,创造了一个又一个难以置信的奇迹。力挽狂澜整个中华民族于大厦将倾,让炎黄子孙不再卑躬屈膝,而是以自己喜欢的姿态挺直腰板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更让每个中国人重拾“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的底气和能力。不知不觉,她的名字在泱泱中华的万水千疆已被传颂了百年。
无论多暗的夜,她似总有足够的智慧带领人们走出黑暗,迎来光明;无论多泥泞的沼泽,她似总有足够的毅力带领人们走出泥泞,重踏坦途。她的名字,行走在1921年7月23日浙江嘉兴南湖的那艘红船上;行走在“攘外必先安内”、小米加步枪的艰苦卓绝里;行走在为躲避敌人围追堵截爬雪山、过草地两万五千里的长征途中;行走在时光中、史册中;行走在每个中国人的心中;行走在过去、现在,行走在那遥远的未来时光中。
天地之间的灵动,一呼一吸而已。
万物灵长的一生,得失之间而已。
沧海桑田的变幻,朝夕更替而已。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每个初起的朝阳里,前赴后继的一代代炎黄子孙,都将是未来沧海桑田的弄潮儿。 (邸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