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0日，年仅62岁的您——我的恩师孟昭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让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让我们无法相信这是个事实，无法相信您已经与我们阴阳相隔。惊闻噩耗，我的心在颤抖，多想用模糊的双眼拼命锁住您渐行渐远的背影，此时此刻恨我太无力，只能锁住那思念里仅存的回忆。
您上世纪六十年代入伍到新疆军区某部服役，因一场交通事故，短暂的军旅生涯画上了句号。这场意外改变了您的人生轨迹，成为一名伤残军人。1969年退伍回乡后，您因文化程度高当上了一名民办教师，直到1994年12月转为公办教师。2009年，您从老湖镇小学教师岗位上正式退休。
说起与您的相识今生也算有缘。您与我老家同村，两家还是世交，更是我们兄妹5人中4人的首任老师。之所以选择跟您求学，全家人是经过精心考虑的。父母均是1960年毕业于青海西宁的中专生，深知“唯有读书高”的内涵。在当时本村4名民办教师中，您的教学水平最高，说话和蔼，对学生要求极其严格，带出了不少学习尖子。就这样，大哥、二哥，加上我、小妹陆续成为您的学生。
严中也有爱。有一次，我因为语文试卷中一个“女”字写得不规范，被扣了一分，考了99分。当时是同学们互相批改试卷。对分数不满意的我，改成了100分。后来被您发觉后，当时没有批评我，而是让爷爷给我捎信。“虚荣心、小聪明要不得，做人要诚实。”听了爷爷的话，我惭愧得低下了头。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没有“揭穿”我，是因为我作为一班之长，以后不好开展工作。从此，不论是学生时期，还是在部队工作，您一直激励着我孜孜追求。
您是一个大度的人。在小学四年级时，因班里空缺一名体育委员，您决定让我暂时兼任体育委员。一次，上体育课时，您让我下达口令，我有抵触情绪，拗脾气又上来了。您让我在大操场站了一节课后又叫我到办公室了解情况。我实话实说，当班长就够操心了，还要自己学习好，再当上体育委员又多了一份职责。找到症结后，您讲述自己如果有健全的体魄，会比现在生活得更好，身兼数职，也是一种锻炼。我小小年纪哪懂得那么多大道理，只有点头称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当体育委员风波刚过，上级给学校分来一名红花少年指标。听到这一消息后，我没有在意。之前刚刚受到您的批评，这样的好事还会轮到我？事实总是事实，我幸运地成为全校数百名小学生中唯一的红花少年，还光荣地出席了表彰会。至今想起来，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如何对待批评，如何对待荣誉，如何做人，我从恩师身上找到了答案。
您是一个不甘向命运低头的人。在记忆中，您面部有些毁容，耳朵烧伤后已经全部萎缩，左手全部失去功能，常年用一个袋子套住。右手大拇指、中指烧伤后变短能够活动自如，却写得一手好字。教学之余，您多次参加在老家戏园子的乐队演出。二胡在您的手中拉得有板有眼、荡气回肠。《北京的金山上》、《学习雷锋好榜样》、《二泉映月》等曲目，至今令我难忘。您的这一特长，还成就了与在郓城县山东梆子剧团工作的师母的姻缘。若干年后，唯一的小师妹呱呱坠地。1986年前后，是年龄悬殊？抑或是情感危机？师母离家出走到山西某地。您外出寻亲时，不幸飞来横祸，左腿被大货车轧成重伤，住进了事发地医院。同学们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为您祈祷、为您捐款。伤愈出院后，一块钢板永远地留在了您的身体里。每逢阴雨天隐隐作痛，想起这些，我至今还感到痛心。
时光不能倒流。假如没有在部队的意外交通事故，您或许早已是共和国军官了。假如没有山西寻亲之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村民们谁不称羡？学生们谁不祈福？
纸短情长。此时此刻，我用笨拙的手敲打出每一个字，献上我心底最饱满的真情。正是：绝叹呜呼与世离，素衾裹肉化灰遗，任凭学子哀号惨，重返河山作沃泥。虽然这是无法改变的人生约定，人人最终都要经历，但您不该这么早去履行践约。
如今，又到冥纸飘零、草木含悲的季节。每每沉思之余，总是默默地呼唤，我的恩师，您走得太匆忙了，天堂里有车来车往吗？天堂里有黑板、课本吗？我的恩师，作为您的学生，虽然与您有短短4年的接触，可我终生为之骄傲、为之自豪！
（方 雷）